正方形

在來來往往的商流、物流、人流中，一種文化情調正在悄然沉淀或復活，賦予美麗的云南無盡的內在魅力。

對于像我這樣的北方人來說，云南確實很偏僻，山和水僅一步之遙。 然而風的顏色和云之南的幻影早已投射在心底，距離只是地理上的距離。

云南是楊麗萍的云南，她的《鳥之靈》、《云南印象》紅遍大江南北； 云南是褚時健、紅塔山的云南。 “山高則峰造”的廣告語并不妨礙人們演繹一段曲折的人生故事。 云南也是紅土云南、普洱茶云南。 從它們身上，你可以聞到來自大地深處的芬芳。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去云南看風景。 幾年前，我去過一次，如夢游般，只是看看花。 最近我又陪家人和幾個金融圈的朋友去了一趟，一路上思考了一些事情。 不幸的是，我們兩次走的是同一條路線：昆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 這似乎是人生的一個隱喻。 他們把我從夢想拉回瑣碎的現實。

回到現實并沒有什么錯。 人們常說這些地方已經高度商業化，變得千篇一律了。 但我覺得事情走到極端就必須逆轉。 在熙熙攘攘的商業、物流、人潮中，一種文化情調正在悄然涌現。 默默沉淀、復蘇，賦予了美麗的云南無盡的內在魅力。

大理

寂靜的云南山水間/不咆哮，不仇恨，不期盼有一天/坐在太平洋上喝酒。 那年春天，我路過泰山旁，去曲阜朝拜。 我清理了喉嚨里的鸚鵡，清理了心里的菩薩，清理了心里的雪山。 我沒有想，沒有說，也沒有動。

——雷平陽《本能》

大理以其美麗的自然風光而聞名。 是的，從昆明一路驅車過來，你會看到一座云霧繚繞、連綿起伏的雄偉山脈，這就是神奇的點蒼山。 山上，風力發電機高高矗立，方陣翩翩起舞； 山腳下，一座墨色的城市沿著長長的湖岸漸漸密集起來。

這個湖就是洱海，形狀像一彎新月。 洱海原是一個淡水湖，面積250平方公里。 大理人稱它為“?！?。 蒼山洱海的環抱中，有大理市的下關鎮，而上官則是靜靜地躺在一旁的大理古城。 有詩云：“下關風吹上官花，下關風吹上官花；蒼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上官雪”。蒼山?！?/p>

走進大理古城，蠟染、銀飾、錦緞隨處可見，展現著少數民族獨特的風情。 青磚鋪成的“洋人街”，店鋪密度很高。 人們圍攏過來，討價還價，仔細聆聽他們的話。 他們大多是外地來的游客，他們和我一樣匆匆忙忙。

大理已有數千年歷史，但依然古老。 從漢代到唐代，從唐代到清代，古城的各個角落都傳唱著南方絲綢之路和茶馬古道的興衰。 但如今，這座古城已演變成時尚文化和手工藝品的集散地。 它慢慢地迷失了自己，變得有些輕浮和平庸。

還有很多變化。 比如崇圣寺三塔，幾年前我來的時候，還是原始風格。 不過，在這次訪問中，它們得到了全面的發展。 另外，我們去蝴蝶泉的時候，在哪里看到了蝴蝶的影子呢？ 隨后，我走進了人工飼養蝴蝶的塑料大棚，一睹蝴蝶的風采。 當我問當地人為什么來這里時，他們說，近年來，周圍農田噴灑了過多的農藥，蝴蝶也逐漸消失了。 聽了這件事，我心里難過了很久。

當然，保持不變或緩慢變化的是這里的文化。 唐宋時期，拜佛、拜佛是大理國的主要風尚。 全國22位國王中，有7位皇帝退位并在崇圣寺出家（包括金庸《天龍八部》中提到的段譽）。 但元代以來，北方儒家文化的滲透，佛教崇拜逐漸衰落，最終演變成現在共生互??融的格局。

我對此感到非常驚訝。 無論是登上大雄寶殿，在裊裊的佛香中感受諸佛的寧靜，還是在三塔之下眺望蜿蜒的群山，我都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內在氣場在攪動、籠罩著我。 穩住自己。 這里的文化傳承從未間斷，保持著最新鮮、最自然的原始風貌。 山、水、物、人與風、細雨和諧地融為一體，不經刻意地展現出來。 這在世界上確實是罕見的。

同樣令人驚嘆的還有這里的白族民俗文化。 它抵抗歷史變遷和商業入侵的韌性體現在語言、建筑、服飾等各個方面。 我們趕赴位于大理市郊的上模村，參觀了集白族民居特色于一身的“張家花園”。 一進偌大的庭院，迎面可見亭臺樓閣、雕梁畫棟。 可謂步步變換風景，美不勝收。 泥塑、木雕、彩畫、石雕、大理石屏風、青磚綠瓦錯落和諧。 “三坊一影壁”、“四合五天井”、“六合一帶泉”的庭院格局，構成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白族民居大觀園。

建造這座住宅院的人是一位名叫張建春的白族富商。 據說，他的祖先是富裕的鄉紳，張建春本人則癡迷于唐詩宋詞和民族風情。 已承建昆明金馬碧雞廣場，投資云南民族村、天龍八步影視城等文化產業項目。 在他的影響下，不少云南商人致力于投資或捐款保護當地文化遺產。

這當然是一個好兆頭。 文化不僅是用來研究的，更需要保護。 在云南大理，我們看到了希望。

麗江

沒有納西族，就沒有納西語；沒有納西族，就沒有納西語；沒有納西族，就沒有納西語。 街上不會有背著籃子的婦女； 不會有老太太坐在街上曬太陽； 不會有小女孩在河邊洗澡； 就不會再有跳躍的人了。 年輕人；……那個從未被洪水、地震、饑荒、戰爭和政治災難征服過的驕傲而幸福的民族，也許會被金錢的芬芳淹沒，再也醒不過來。

——麗江作家富巴

有人說大理是在模仿麗江。 麗江容易模仿嗎？

麗江這座城市一直充滿著越來越流行的時尚元素：比如水——小橋邊酒吧、商店鱗次櫛比，你可以在這里“彈琴讀金經”，也可以獨自一人在橋上期待著某種邂逅； 比如風——風鈴響起，茶馬古道遙遠的記憶在石階上緩緩浮現。 那些像風一樣進來的人，他們在細雨中聽著雨聲，聽著陌生人的歌聲，然后又像風一樣離開； 比如銀器——金耳環、金戒指、金手鐲、金佛像，遠不如銀筷子、銀刀鞘、銀鏈子、銀箍手鐲、銀嵌木碗、銀鎖那么耀眼。 它們又大又優雅。 道路兩旁整齊陳列的金銀商鋪，讓這座古城外表多了幾分妓女般的慵懶和俗氣，而里面卻有著貴婦般的高貴和端莊……

“你在麗江嗎？” 這是小資產階級中流行的一句話。 在大理，人們常常想到“江湖”這個詞，但在麗江，只有“路人”，因為你能感覺到來到這里的人的身體和靈魂都顯得飄忽不定。 如果你十天半不住在這里，小鎮充其量只是一幅色彩斑斕的水彩畫，可以容納歡樂和休閑，卻無法治愈你內心隱藏的傷口。

麗江是世界的麗江。 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它只能成為一站——麗江不再是曾經的麗江。

1996年，麗江因大地震而聞名世界； 1998年，麗江成功申請世界遺產，旅游經濟就像從魔瓶中釋放出來的怪物，不斷侵蝕著當地納西文化的內在肌理。 一個典型的案例是，隨著游客的涌入，原住民紛紛棄城，商鋪租金水漲船高，玉器店、工藝品店、服裝店、餐館生意興隆，古城變成了商賈之城。 據當地導游介紹，外地人租用的商鋪占總數的近90%。

麗江的質樸、熱情、優雅、神秘已經很難再找到了。 麗江已成為酒吧女郎、吉他手的聚集地、西方文化的驛站，成為外界傳頌的“浪漫邂逅之城”、“為愛犧牲之城”。 全部”。

正是因為麗江古城的文化遺產面臨被取代的危險，麗江市領導才感嘆“納西族的反抗”。 當地天才玄克一生致力于發現和整理納西古樂，并在當地政府的支持下成功申請世界遺產。 如今，他拖著81歲高齡的病體，仍在舞臺上奮力支持納西古樂的傳播和傳承。

在麗江住宿的那天晚上，我和朋友走進了他的表演廳。 抬頭看臺上，大多都是老人。 低頭一看，觀眾席中，以“外國人”居多。 老人們認真地演奏，“老外”們聽得動情。 演出結束后，當我們向門口走去時，外面世界的喧鬧聲迎面而來，疲憊的老人步履蹣跚。

我始終相信，文化只有借助商業工具和手段才能長久傳承； 我也相信麗江作為自古就有的貿易中心，商業的繁榮和文化的繁榮是孿生兄弟。 或許，我們不應該無緣無故地擔心外來文化對原生態文化的入侵以及由此帶來的種種后果。 明清時期，隨著國家版圖的統一，北方的儒家文化在當地扎根，并得以和諧共存。 這本身就說明，只要沒有權力的干預，文化生態的多元化就可以實現。 然而歷史的悖論在于，當代商業文明與過去不同。 它以城市化、現代化的名義，主要依靠資本的力量來推翻、消滅、異化弱文化。 這對一個地區的文化生態來說是一場災難。

麗江要去哪里？ 這是一個很深的問題。

香格里拉

過了這片空地/世界將膨脹成高原/變成無盡的山峰/過了這片空地/雄鷹將成為皇帝/高大將是森林/堅硬將是巖石/仿佛面朝大海/背后平坦的天空/高原與我對視

——于堅《作品111號》

走過大理、麗江，對于我和無數游客來說，離他們不遠的香格里拉，是否還是一個最接近天空或建在空中的“神奇國度”和“夢想之地”？

香格里拉隸屬云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轄區內建有云南省唯一的私營機場——香格里拉機場。 這里是“三江并流”的腹地，有金沙江虎跳峽、瀾滄江峽谷的險峻，有高山草原、牧場的遼闊，有原始森林、高山湖泊的原始之美。 。 每次停在那里，我們都會感到強烈的震撼——沒想到，伸出雙臂，深呼吸，閉上眼睛，用心聆聽……

來云南的人都會來香格里拉看看。 最早的傳說和小說，再到后來影視劇、網絡、媒體的炒作，讓這個地方不再是異鄉。 當地人說，1998年，麗江成功申請世界遺產，特別是1999年昆明舉辦世界園藝博覽會。 香格里拉突然吸引了很多人，包括學校老師、政府公務員，甚至還有汽車司機。 招募會說中文的人來做講解員。

與此同時，全縣范圍和通往其他地區的道路開始大規模建設。 五星級酒店和各類特色餐廳紛紛開業，眾多工業企業也如雨后春筍般涌現。 這次去香格里拉的路上，司機不時指著峽谷告訴我們那里建了多少個水力發電站。 他們互相打斗的故事聽來令人激動。

受外力影響，當地物價水平也快速上漲。 大米、水果、肉類源源不斷地從其他城市進口，當地的原住民頓時不知所措。 然而，他們很快就被動或主動地適應了。

接待我們的當地導游是一位漢代“卓瑪”（藏族婦女的名字），名叫楊建利。 她告訴我們，這里很多孩子上學都是導游專業，不僅學藏語，還學漢語、英語。 “以前，這樣的機會很少。 每個人都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她還介紹，當地一些家庭條件較好的牧民經常在政府部門的幫助下開展“藏族家訪”等娛樂性和收益性很強的活動，學會了接受外來生活方式。

有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蒙蒙細雨，我們沿著普達措國家森林公園的湖邊小路蜿蜒前行。 正當我們欣賞著清澈見底的湖光山色時，聽到身后有幾個藏族小伙子在撿垃圾。 他開始唱《流浪漢想念你，親愛的媽媽》和《九姐妹，九姐妹，美麗的姐妹》。 時不時地用生澀的廣東話喊幾句：“這么帥的男人來撿垃圾，太不公平了！” “早晨！” 知道了這一點，我還不如再去廣州打工呢！”他的語氣中帶著怨恨和自憐，明顯有他出去“闖天下”的跡象。

他們希望自己有怎樣的命運？

然而，“走出去”或“放手”并不是香格里拉發生的一切。 導游楊建利原來就讀的學校有一些從內地來任教的老師。 他們與當地人同吃同住，甚至結婚生子，早已在當地扎根了。 作為其中之一，肖陽的老師來自南京，幾乎一生都待在南京。 前年退休后，他回到南京老家，住了三個月。 他因為“無法適應氣候和環境”而搬回來了。 他喜歡吃青稞米，喝奶茶。 他閑暇時經常去寺廟。 那里，聚集著大批喇嘛、當地信徒以及來自全國各地的香客。

在楊建利的印象中，老師常對學生說的是，我的心在這高原上。

是的，高原就在香格里拉； 哪里有平臺，哪里就會有堅持。 多少年后，道路會更寬，高樓也會更多，但玉龍雪山仍將被白雪覆蓋。 毫無疑問，它將牢牢承載著這個時代無數人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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